君主论-3.论混合君主国


如果新君主国并不是全新的, 会面临新君主与新臣民的矛盾

马基雅维利在论述新君主国面临的困难时指出,如果新君主国并不是全新的,而是有人怀着改变自己境遇的信念去帮助他,会面临新君主与新臣民的矛盾:

新君主由于他的重骑兵和新的获取(征服)所带来的无数其他损害,总是不可避免地侵害其新的臣民的利益。
由此,所有那些在你夺取该君主国的过程中侵害过的人都变成了你的敌人;而你又不能保持那些曾经帮助过你的人的友谊,因为你既不能依照他们期待的方式给予满足,又不能针对他们施以猛药,毕竟你对他们负有恩义。
还因为,纵使一个人拥有最为强大的军队,但他为了进入一个地区,也总是需要获得那个地区居民们的支持。

拿破仑在执政官时期批注:

不重要,胜者为王

而在皇帝时期却批注:

那些可恶的家伙!他们残酷地让我认清了这一真相。如果我不设法摆脱他们的控制,他们就会拿我开刀。

我想到了中国皇帝的怀柔政策、杀功臣和杯酒释兵权。
同时也想到了大秦天王苻坚,靠假仁义拉拢投降者和反叛者,结果一旦战败,天下皆反。

一度反叛的地区再度获取后就不那么容易丢失了

一度反叛的地方再度获取(征服)后就不会那么容易丧失了,因为统治者会抓住反叛提供的机会毫不迟疑地惩罚反叛者,揭露可疑分子,加强薄弱环节,巩固自己的安全。
为了扼杀在摇篮,还可以故意逼反某人。

巩固新占领土——语言、风俗、习惯或秩序相同的地区——灭族+怀柔

那些被征服者合并到他已有国家的国家,要么与征服的国家属于同一地区、使用同一语言,要么并非如此。如果是前一种情况的话,尤其是如果他们不习惯自由地生活,那么保有这些国家是非常容易的;并且只要灭绝过去统治他们的君主的血脉世系,就足以稳固地占领这些国家。只要在其他事情上维持着他们旧的状态,而且在风俗习惯上没有什么差异,人民就会安然的生活下去。而且,尽管语言上可能有些差异,但是风俗习惯相同,因此他们容易相互容忍。
任何征服这些地方的人想要保有他们,就必须关注两个方面的问题:一方面是,要灭绝他们过去君主的血脉世系;另一方面就是,不要改变他们的法律或赋税;这样,在一个非常短的时间内,它就会同他们已有的君主国浑然一体。
总结:灭族+怀柔

巩固新占领土——语言、风俗、习惯和秩序都不同的地区——驻跸

征服者亲自前往,驻跸在那里。

拿破仑:

我会用副王或者傀儡国王来代替:他们唯我是从;稍有不从,立马换掉!

我认为马基雅维利说得对,拿破仑的傀儡政策仅适用于弱势地区。如果被征服的土地人口和文化都很强势,那么只有驻跸。

马基雅维利关于驻跸的好处:

  1. 动乱稍一露头你就能察觉,从而就能够迅速地加以补救;但是,如果你不在跟前,那么只有天下大乱的时候你才能察觉,而那时你已经无力回天了
  2. 那个地区不会受你的官吏地掠夺。
    拿破仑:要想让他们乐意为我效劳,就得让他们发点财。
  3. 臣民们由于能够随时求助于君主而感到满意;因此,那些愿意做良民地人势必更加爱戴他,而那些别有用心的人则势必更加畏惧他。
    拿破仑:只要他们畏惧我就足够了。

拿破仑的这些观点在前期可能事半功倍,但如果长期施行的话,不利于长治久安。

巩固新占领土——语言、风俗、习惯和秩序都不同的地区——殖民

往一两个地方派遣移民,作为那个国家的羁绊;因为这样做是必然的,否则就必须以大批重骑兵和步兵来保有他们。
拿破仑:”此若不足,彼则补之“,我要两者兼顾。

殖民的优点:

  1. 羁绊
  2. 在殖民这件事上不用花费太多,无须花自己的钱或者只要花自己很少的钱就可以向那里派遣移民并保有之;所侵害的只有那些其田地和房屋被征用给新居民的人,而他们只是那个国家中很少的一部分人。
  3. 受侵害的那些人是分散的、贫穷的,所以绝不会对他(君主)构成危害;而其他所有人一方面没有受到损害,所以他们容易安抚,另一方面,由于害怕自己遭到同样的掠夺,所以他们不敢有半点差错。

马基雅维利的结论:

这种殖民花费不高,更加忠诚可靠,并且侵害性较小;而那些被侵害的人,如上所说,,既贫穷有分散,是不可能造成危害的。
拿破仑:在我的殖民地上,财产将归我所有,它们将被称为”国有财产“。

西方人对殖民统治驾轻就熟,至今香港、印度等地依然保有对英国的羁绊。殖民或许真的是除驻跸以外最好的巩固统治的政策了。比中国古代的附属国更加影响深远,但是中国古代也有殖民政策。

关于这一点,必须注意的是:对人们要么加以安抚,要么加以剪除;因为他们可以报复受到的轻微侵害,却无力报复受到的沉重侵害;所以,对一个人的侵害应当是无须害怕他复仇的那种侵害。

对此,拿破仑在厄尔巴岛时期这样批注:

我出于一时心软,只对自己的人民实施了轻微的侵害;结果他们仍要报复,损害我的利益。少数人的不满,就相当于许多人的怨恨;如果忽略了这一点,还谈何了解统治艺术的基本法则?
我没有很好地遵循这条规则;但他们将自己侵害地人武装起来,这些被侵害者就成了我的人。

用武力统治地缺点:

  1. 如果为了保有一个国家而以重骑兵代替殖民地话,那么他将由于守卫它而不得不花费掉那个国家地全部收入,如此靡费甚巨。结果,获取反而变成了损失。
    拿破仑:为了维持自身运转,需要加重赋税。
  2. 而且侵害更大,因为军队在周转调动中会危害整个国家,每个人都会感到痛苦,每个人都会变成他的敌人:这样的敌人就算被打败了,但仍然待在自己的家乡,所以足以构成危害。
    因此,无论从哪个方面说,以驻军来守卫是无益的,而以殖民来守卫却是有益的。

巩固新占领土——语言、风俗、习惯和秩序都不同的地区——制衡

还要使自己成为邻近弱小势力的首领和保护者,设法削弱那个地区的强大势力,同时不要让一个同自己一样强大的外国势力利用某个意外事件介入那里。
拿破仑:要做到这一点,除了掠夺和占领以外,没有更好的方法。

如何做:

  1. 总是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一个外国势力被那个地区心怀不满的人引入,要么由于过分的野心要么由于恐惧。
  2. 事态的发展往往是:一旦一个强大的外国势力进入一个地区,那里所有的弱小势力,就会出于对任何凌驾于他们之上的人的嫉妒,纷纷依附于他。
  3. 所以,这些弱小势力,笼络他们易如反掌,因为他们全部都会马上心甘情愿地同他在那里已经获取(征服)的国家结为一体。
    拿破仑:笼络他们!我将毫不费力地达到目的;这些势力在我的逼迫下,尤其是通过我的莱茵联盟计划,只能选择归附于我。
  4. 他只需注意不要让这些弱小势力获得太大的力量和太大的权威;依靠自己的力量和他们的支持,它可以轻而易举地压服那些强大势力,从而继续成为那个地区完全的主宰。

马基雅维利对制衡同样十分看重:

任何人只要没有很好地实施这个策略,他很快就会失去已经获取的一切,并且就算保有它,他也会在那里遇到无数的困难与烦恼。
拿破仑:马基雅维利钦佩这种艺术,而我知道自己完全不必这么做。

制衡各方势力,笼络人心,首先通过笼络和扶持弱小势力立足,利用他们的矛盾,成为所有人的主宰。

罗马人巩固经验

他们派遣移民,安抚弱小势力但不让其权势增长,镇压强大势力,不让强大的外国势力在那里赢得声望。
拿破仑:要诋毁他们。

拿破仑说的很对。

预见麻烦于未萌的罗马人总是能够找到补救办法,从不为了避免一场战争而任其发展,因为他们知道战争无可逃避,而拖延时日只会有利于他人。
拿破仑:非常重要的格言,我要将它作为我战争与政治行动的基本原则。

非常重要的格言,我要将它作为我人生的基本原则。

理由:

  1. 所以,他们决意同腓力和安条克在希腊作战,以免将来不得不在意大利作战;虽然他们本来可以避免这两场战争,但他们不想这么做。
  2. 他们也不喜欢我们这个时代的聪明人整天挂在嘴上的那句话”享受时间的恩惠吧”,而宁愿享受自己德能和审慎的恩惠。
    拿破仑:一群懦弱的小人;如果这种人以顾问身份出现在我面前,我会把他们……
  3. 因为时间把一切都推到跟前:它在带来好处的同时也带来坏处,而在带来坏处的同时也带来好处。
    拿破仑:必须将这两方面都控制住。

时间不是朋友,是工具。

路易十二的失败

他的所作所为,与想要在一个截然不同的地区保有一个国家所应当做的事情,恰好背道而驰。
拿破仑:从距离法国最近的皮埃蒙特开始,我将要求当地必须使用法语。要把一个民族的习俗推广到异国,推行这个民族的语言是最行之有效的方法。
让被征服地区的人产生精神上的认同感。

路易十二成功经验

路易由于威尼斯人的野心(想要半个伦巴第)而被引入意大利。
路易成功后,所有势力都逢迎他,威尼斯人才发觉自己采取的策略是多么冒失:

为了获取伦巴第的两块土地,他们让国王成为意大利三分之二领土的统治者!
拿破仑:我假意将瓦尔泰利纳、贝尔加莫、曼托瓦、布雷西亚等地送给伦巴第人,又向他们植入了对共和主义的狂热,于是伦巴第人便帮了我这个同样的忙。一旦控制了这里,我很快就拿下意大利的其他地区。

利用弱小势力对强大势力的嫉妒心,进行介入。

路易十二失败原因

如果国王遵循前面提到的规则,稳固维系并保护他的所有这些盟友的话,那么,他要在意大利维持自己的声望又有什么困难呢!
因为他们虽然为数众多,但既弱小又胆怯——有的害怕教会,有的害怕威尼斯人——因此,他们总是出于必然性而站在他这一边,而借助他们,他就总是能够轻而易举地保护自己的安全,对抗我们当中仍然强大的任何势力。

路易的失误:

  1. 但是,他一进入米兰就反其道而行之:他援助教皇亚历山大六世,使教皇得以夺取罗马涅。
  2. 他没有注意到,由于此项决策,他削弱了自己的力量,失去了他的盟友和那些前来投靠他的人;
  3. 同时,在教会拥有如此巨大权威的精神权力之外,他又给他增加了如此巨大的世俗权力,使之势力壮大。
    拿破仑:我必须让教廷之剑的双刃编钝。路易十二只是个白痴。
    拿破仑:巨大的错误。
  4. 在犯了第一个错误之后,他就不得不继续错下去,直到最后为了制止亚历山大的野心,阻止其成为托斯卡纳的统治者,他不得不来到意大利。
  5. 他使教会的势力壮大并且失去了盟友之后好像还不够似的,他又垂涎于那波利王国,便同西班牙国王瓜分了他。
    拿破仑:我也会拥有那波利,但与人共享不会让我失去至高无上的地位:我的好约瑟夫是永远不会对我说个不字的。
  6. 一开始他是意大利的主宰,而现在却引来一个同伙:结果,那个地区有野心的人和那些对他心怀不满的人在别处有了靠山;本来他可以在那个王国留一个向他纳贡称臣的人当国王,但他却把他撵走了,结果引来了一个能够把自己赶跑的人。
    拿破仑:我不得不撤掉约瑟夫,对于我选定继承他的人,我也不无担忧。

路易十二不应该和西班牙瓜分那波利

  1. 获取的欲望确实是非常自然的、平常的事情;并且,只要在人们的能力范围之内,这样做总是会受到赞扬而不会受到非难;但是,如果这并非他们能力所及,却又千方百计地去做,那么,这就是错误而要受到非难了。
  2. 因此,如果法国能够依靠自己的力量进攻那波利的话,他就应该这样做;如果他没有这个能力,他就不应该瓜分那波利。
  3. 如果说他同威尼斯人瓜分伦巴第是因为法国需要借此在意大利获得立足之地而无可厚非的话,那么,这一次的瓜分就没有那种必然性为之开脱而要受到非难了。
    拿破仑:自作自受。

路易十二错误总结

因此,路易犯了这样六个错误:

  1. 他消灭了弱小势力
  2. 在意大利扩大了一个强大势力的权势
  3. 引入了一个非常强大的外国势力
  4. 他既没有亲自驻跸在那里
  5. 也没有向那里殖民
  6. 反威尼斯
    假如他没有由于夺取威尼斯人的国家而犯下第六个错误的话,那么当他在世的时候,这些错误还不足以损害他。
    拿破仑:他的错误在于他在这件事上急于求成了。

错误分析:

  1. 因为假如他不曾使教会势力壮大,不曾把西班牙引入意大利,那么他让威尼斯人屈服就是合乎情理的、必然的。
  2. 但是,既然他已经采取了那些策略,那么它就绝不应该同意威尼斯人的毁灭;
  3. 因为只要他们强大的话,他们就绝不会让他人染指伦巴第:不管是因为威尼斯人不会同意这种企图,除非他们自己成为那里的统治者;还是因为,其他人也不会想要从法国手中夺取伦巴第来送给威尼斯人,更不会有与这两者同时为敌的勇气。
    拿破仑:就那个时代来说,这一推理已经足够有力了。
  4. 有人会说,路易国王是为了避免战争才把罗巴涅让给亚历山大六世、把那波利王国让给西班牙的;我可以根据上述理由回答说:人们绝不应该为了逃避一场战争而听任动乱继续,因为那非但不能避免战争,反而只能拖延战争而对你不利。
    拿破仑:稍不满意,立刻宣战:这种决绝之心一旦传开,你的敌人就会慎重行事。
  5. 如果还有人援引国王对教皇许诺的信义:他支持教皇的事业是以教皇同意解除他的婚姻关系和授予鲁昂枢机主教的帽子作为回报的;关于这一点,后面论述君主的信义和应该如何守信时,我再给予回答。
    拿破仑:这才是最高明的政治艺术;我的观点是,不要做过头。
  6. 因此,路易国王失去伦巴第就是因为他没有遵循那些夺取领土并希望保有领土的人所应当遵循的条件。

经验:

  1. 鲁昂枢机主教对我说:意大利人不懂战争;我回答他说,法国人不懂国家(治国术),因为如果他们懂得国家的话,就不会让教会的势力如此坐大。
    拿破仑:罗马教廷把马基雅维利列入禁书目录是否还远远不够?
  2. 经验也许可以表明:教会和西班牙在意大利的强大是由法国促成的,而法国的毁灭是由它们促成的。
  3. 由此,我们可以得出一条从不会出错或者极少出错的一般性规则:谁是促使他人强大的原因,谁就是自取灭亡;
    拿破仑:我永远不会这么做。
  4. 因为这种强大是由他要么通过费尽心机要么通过武力促成的,而这两者对于任何已经变得强大的人来说都是可疑的。
    拿破仑:我的敌人似乎察觉不到这些。

君以此始,必以此终。


文章作者: 钱不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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